学长公司年会,晚饭在外面吃。于是我中午炒菜刻意盛出了小半盘,晚上熥熥即可。他不在的时候,我连吃饭都不会积极了。
洒扫庭除、浆洗完毕后,时间还闲的很,在屋子里晃来晃去,偶尔盯着窗外马路飞驰而过的车辆出神。今天有轻微的霾,视线止于几公里外的酒店。噩梦带来睡眠不好,头隐隐作痛。无病尚且呻吟,况且有了小病痛,思绪变飘散的更遥远,我总觉我得写点儿什么,才对得起此刻回忆起来的种种。
2016年,一言以蔽之,我从成都到了西安,从成都回到乐山,再从乐山到了广东。
3月底的那个夜晚,乍暖还寒。我穿着某次从春熙路匆匆走过时,瞥了一眼大小随即付钱买走的条纹毛衣,抱着大一买的书包,等待晚上十点多从成都发车到西安的火车。人头攒动的车站,嘈杂混沌,我小心地坐在椅子上,往椅子下方缩了缩脚,脑袋里杂乱无章,我很想让自己想点别的,不然总会不争气的流泪。检票时间一到,心急如焚的旅客和他们的牛仔大行李包将我挤上火车,在混乱中我就着昏暗的灯光找到了自己靠窗的座位,右手边是一个黝黑高胖的学生,呱噪不停,问我目的地和原因,我讪笑着眼泪却在打转,不知如何作答。
一夜无眠,翻开记忆回味他曾留给我的点点滴滴。手机里的短信、社交软件聊天记录、评论留言回复、还有他唱的歌、虽然不多,从五年前认识到现在,我都小心珍藏着,舍不得删掉。我的回忆随着列车翻山越岭,忽然笑起来,忽然泪流不止。我怀揣着见你最后一次的心情,我怎会不难过。脑海里无数次敲响着退堂鼓,列车检票前我好几次想撕掉火车票打车回住处,列车在每一个陌生的地方停靠站时我又努力克制着自己,不要冲动跳下火车买第二天车票回成都,一而再,再而三,退堂鼓终究敌不过想见到你的心情。当列车离终点越来越近,内心却逐渐安静下来,天亮后我随着人潮,拖着一夜没有曲伸轻微浮肿的腿走出车站,朝阳正好,去见你吧,想不清的对与错交给时间去判断,此刻我只想做最想做的事,即使是自己下定义的最后一次。
你怀抱着吃食,与我只有20公分。
你笑着问我你有没有比以前壮一点。
你说你还记得我喜欢某种口味的饼干。
你带我去吃你常吃的菜,去你春夏秋冬都会经过的地方散步,你说着这一年多里发生的事,我只觉得白驹过隙,明明是昨天才从摩天轮上告别。
西安的樱花盛开如海,梧桐枯黄的枝头酝酿着新的生命,柳絮不安的飞舞着最后黏到了行人的发丝上。我曾暗自告诫了自己午饭后就买当晚的车票回去,只要见到了他,他一切安好,那就万般皆好。而那些不应该让他察觉的留恋不舍,就留给自己小心放进回忆里。可为什么又做不到,是我贪恋这短暂的美好。
晚餐时,他一口吞下整个饺子,见他三番四次欲言又止,终于开了口,
“你来这里,计划很久了吗?”
“我就是想见你啊!”
我没有周全的计划,没有考虑对错,正是他们对我说你曾想念我给了我勇气,让迫不及待想见到你,买好火车票,让我将这一年多无数次发作的、想来到你所在的城市看望你的愿望实现。我庆幸那些退堂鼓没有绊住我的双脚。
写写停停,到这里我以为我码了很多字了,从头看却不过是寥寥数语。桌上的卫生纸堆成了小山丘,回忆袭来又忍不住泪流。曾几何时,我明明还活着,却如同已经死去,连同理想一块陪葬。想做的事情那么多,却没有去实现的动力;想去的地方不遥远,却迈不动双脚。对于没有上心的过往,也从来不会伤心,只有麻木罢了。
而自己越来越健忘,珍惜的片段,如果不记录成文字,总觉得日子白白浪费了去。痛苦是晚上噩梦磨人,而幸福是从噩梦中惊醒后,看见最爱的人躺在身边,安静的睡着了,所有的畏惧便逃匿无踪;或者在从噩梦里哭出声的时候,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打开了小夜灯,拥你入怀,替你擦掉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,轻拍着后背安抚你的情绪。此刻只希望生命再长一点,自己再用心一点,不要再错过,不要再放手。
几个月前,对家人说出我打算在税务师考完后去广东的想法。妈妈听完背过来了身,带着哭腔问我是否已经想好,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。我抑制住难受,强颜欢笑说出理由。她便不再说话,一个人躲进厨房一边啜泣一边收拾碗筷。我内疚地站在她身边,直到现在都在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去拥抱她呢,是否没有勇气。爸爸的眼中即使满含不舍,也只是反复说着:去做你想做的喜欢的事就好,你有你自己的天地。
南下的日子一天天邻近,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变得弥足珍贵。爸爸的洞箫越来越动听,我暗暗嫉妒。妈妈总是缩坐在我和爸爸中间的位置,安静地听爸爸吹奏。或者笑着听我和爸爸互相打趣,偶尔说过分了便“教训”“出言不逊”的一方。偶尔她会和爸爸讨论电影情节,我躲进房间和学长视频。
临别那天起了大早,爸爸磨蹭着不出门,妈妈平静地收拾着自己出门要用的东西,有一搭没一搭的提醒我,东西是否带全。而我努力搜寻着自己脑海里库存的笑料,想把所有不舍带来的难过都掩盖下去。
到了爸爸不得不出门的时间点,他想了想说,
“我帮你把箱子提下楼去吧。”
客车的班次快到楼下时,我也得穿上靴子离开了。这时妈妈却躲进洗衣间梳头,我站在门外擦了擦眼睛,努力把自己的哭腔控制成欢乐爽朗的语气,抬高音量:
“妈!我走啦。你放心。”
半晌没有回话,我站在门外挪不动脚步。尔后传来妈妈淡淡地声音:
“听话,路上小心。”
我的双脚似乎被灌了铅,每一步都如此沉重。到了楼下时,爸爸站在风口下的路灯旁看手机,头顶不高处的红灯笼在寒风里晃荡,映衬着他瘦小的身材,一阵阵心酸翻滚着涌上来。爸爸见我过来,连忙说要多和我自拍几张,要给我拍单人照。路灯下拍出的照片却不太清晰。我脑中的笑料早已用尽,但我还是不停地和他说话。快上车时,爸爸捏着我的肩膀,嘱咐了几句,最后顿了顿,又接着说,
“我本来很难过,可是看你这么开心的样子,我就不难过了。”
我一时语塞。车正好停在了我的面前,我转身上车的时候,眼泪终于不用再忍住,扑簌着流了下来。如果我不强颜欢笑,我一定会抱住他们嚎啕大哭。熟悉的风景变得模糊交错着向身后跑去,我不敢回头看爸爸站在车后的身影。
天渐渐亮了,是不舍掩盖了长久以来的憧憬。
飞机落地的一刻,我脱掉羽绒服,穿中袖还是热。行李等了将近半小时,他却在出口等了一个多钟头了。
小江问我,迎接你的是否为一大捧玫瑰?
不,他递给了我一瓶喝了一大半的矿泉水。
小江:……那很实在啊!
日子辗转从备考到变成为他准备三餐和找工作的模式。
有天我准备了早饭,站在餐桌前布碗筷,他坐在床上穿衣服,笑着说,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日子。
而某个中午我为他盛饭的时候,他又说,现在觉得下班回家都有盼头了。
我又何尝不是在盼着你呢。五年前刚认识你的时候,盼着你会留意我。后来对你告白,盼着你即使不接受也不要疏远我。再后来呢,我盼着我会忘了你,可是总忘不了。盼着你会遇见你喜欢的对你好的人,可那人真正出现的时候,我又难受的不能自已。从没想到会有这一天我能为你做饭,盼着合你的胃口。盼着你的脚步声出现在楼梯间,拿钥匙打开房门,对我说你回来了。感到幸福的时候,总希望日子长一点,时间慢一点。而事实是,因为幸福,时间才弹指消逝;因为痛苦,时间才绵延不休。
昨晚等他开会回来时,翻着上个月屯的古籍。而他临睡前发现了,闷头闷脑的说了一句:
“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。”
“举头三尺有神明,你这样说老祖宗是会生气的。”
说完又一起笑了。而在这之前,十点多了他还在书桌前给国外的客户写邮件,磕磕绊绊。如果我的英语好一点……突然好想把语法书和单词本都熬成汤塞进脑子。中学时代喜欢数学,冷落了英语,到了工作后才发现数学并没有带给我什么,倒是处处要用到英语。立志要补回来的时候应该还不算太晚。再想到从前,后悔的事情仿佛多了起来。他喜欢骑车,而我骑自行车只会直线,如果几年前把自行车练好,那么他出去骑车的时候我就可以鼓足勇气告诉他我也要和你一起去。比如游泳,不要只会漂浮在水面上;比如摄影,不要当手糊党;比如羽毛球,我也要会一击扣杀……如此云云。
如果我再努力一些,稍微走出自己的世界,是否就会省掉很多曲折与辛酸……
可是人生没有如果,只有结果和后果。
此刻我想起去年那个微风轻轻拂动着柳树枝的下午,我悬着脚坐在草地边的长椅上,待他的背影在宿舍门口转角不见后,转而抬头看着澄明如镜的天空,又蓝又远,心情在那一瞬间卸下了包袱。火车上右手边的那个学生发来短信,询问着是否可以一同回成都。还有前年一起去国色天香,面对面坐在摩天轮里,看着他许多情愫说不出来,最后只能战战兢兢地说自己恐高。再往前一点是大三的暑假前夕,抱着自己的植物借口让他照顾去他的学校找他,烈日杲杲,热浪汹涌,我撑伞站在一片耷拉着脑袋的波斯菊旁,在从教学楼下课出来的人群里,搜寻他的影子。尔后又霸占了他午休时间,捧着他前晚发酵的酸奶,糊了半张脸。知了躲在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上唱哑了嗓子,不远方的施工地偶尔发出一两声闷响。大二那个暖景融融的春日,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,和他去了桃花沟。他的朋友建议走小路到山顶,而一向运动低能的我遇到小坡小坎就直犯难,那个时候他回过头一把拉住了我,于是我再也无心风景。
2011年的秋天,是我认识了你。你一手拿着手机,一手揣裤兜里,浅浅地笑着,朝我走来。那日铅云密布,天气转寒,你的笑颜就像冬天的小太阳,暖融融的从我心底升起。
考友南陌原创 转发献给情人节的狗狗们~~